單一的景色,冗長的旅程,讓去南極的人們獲得了無法用時間和金錢衡量的體驗。
《商業(yè)價值》雜志特約作者 羅赟|文
南緯60度33分,南極圈的緯度,這個數(shù)字意味著沒有長住民,沒有污染,只有一望無際的冰雪世界。赫爾佐格在紀錄片《世界盡頭的奇遇》中說:“這里的很多東西, 都是不常見的。這里是世界上最安靜的地方。冰面裂縫的聲音, 就像有人跟在你身后, 但那其實只是冰的聲音?!?/p>
北京大雪紛飛的時候,正是南半球的夏季,南極也迎來了它的最適宜旅游的氣候——零下10度左右。據(jù)國際南極旅游業(yè)者協(xié)會統(tǒng)計,人類去過南極總?cè)藬?shù)累計約34萬人次,其中科學考察人員約16萬人次,南極旅游者約18萬人次。2007年-2008年,到達南極的游客為46069人,是10年前的4倍。美國是來南極旅游人數(shù)最多的國家,其次是德國、英國、澳大利亞、加拿大、荷蘭、瑞士和日本。目前,中國已經(jīng)每年有300左右的非考察人群去往南極,很多大型旅行社也把這個南極游作為特色旅游項目著手開發(fā)。只是中國游客一是不了解,二是承受不了高額費用(10萬-20萬元不等),能夠去南極看一看的人還只是極少數(shù)。
南極沒有任何酒店設施,現(xiàn)行的南極旅行團,大多從阿根廷火地島首府烏斯懷亞、智利的蓬塔阿雷納斯或者新西蘭的港口上船,十幾天吃住都在船上,進入南極圈后,碰到合適的天氣,乘坐小皮艇登陸。除了經(jīng)過西風帶的時候會遇上海浪,可能會有眩暈之外,南極旅行其實并不像很多人想象得那么刺激,需要那么多體力?,F(xiàn)在去過南極的游客當中,絕大部分是發(fā)達國家的退休老人。
“不許帶來什么,也不許帶走什么——只能帶走記憶,和一顆純凈的心?!边@是國際南極旅游業(yè)者協(xié)會對游客的要求,也是每個到南極的人心里銘記的準則。
在登上南極大陸之前,船長會給旅行者進行系統(tǒng)的培訓,例如不能留下任何東西,也不能拿走任何,即使是塊小石頭;與企鵝保持至少5米以上的距離,不能有任何形式的打擾冒犯;不可喂食、觸摸鳥類或者海豹,或因攝影而改變它們的生態(tài)行為;不能影響任何科研器材、標桿等等。因為尊重,南極的企鵝海豹和飛鳥都沒有因為人類的到來而改變什么,它們還是能自在的生活。當人類不去打擾動物的時候,它們也沒有任何諂媚或者敵意,而是真正的和諧相處。
“南極洲屬于全人類,永遠只用于和平的目的。”1959年,《南極條約》誕生,這份歷史上獨一無二的法律文件超越政治界限,凍結(jié)了多個國家對南極的領土要求,這片凈土得以保留其本來面目。
但是這份條約卻沒有阻止住地球變暖的趨勢。阿爾戈爾在《不能忽視的真相》中寫道:南極洲東面的冰塊體積正在減小且85%的冰川正在加速滑向海中。而這個地方的氣溫上升速度超過了地球任何一個地方。
2009年是《南極條約》誕生50周年,12月,當世界目光對準南極的時候,去過的人或者沒有去過的人,其實都只有一個心愿——下一個50年,50億年,冷酷仙境還能純潔如故。
三個人眼中的南極
《商業(yè)價值》雜志特約作者 羅赟|文
對于那些渴望自由的人來說,旅行意味著更多,去過南極洲的就有這樣一些人。單一的景色和冗長的旅程反而讓他們得到更多。
楊揚的人生感悟
關于去南極,楊揚曾經(jīng)前思后想猶豫了一段時間,一怕20天的旅程耽誤工作,二怕路途遙遠身體不適,也擔心大自然有太多不可抗拒因素。最后還是決定去了。南極對于她來說,有不一樣的意義,作為一個從事了23年冰雪項目的運動員,她是懷著朝拜的心情去的,要去看看世界上最純凈的冰?,F(xiàn)在談起這個克服心理障礙的過程,楊揚滿是自豪,因為獲得的體驗是無法用時間或者金錢衡量的。
從北京出發(fā),飛行11個小時到巴黎,再飛行14個小時到阿根廷,稍事休整幾天之后,再飛行5個小時到火地島,隨后登船經(jīng)德雷克海峽進入南極,開始12天的南極灣航程。這個漫長旅程,首先就考驗人的意志和體力。才到阿根廷,楊揚就嚴重感冒,幾乎說不出話。等上了船,穿越西風帶的時候,還要忍受幾天高達數(shù)米的海浪帶來的眩暈。正好是春節(jié)時分,17年沒有在家過年的楊揚開始格外想家,越是離家遠,越是想念父母。身體虛弱的時候,也漸漸清晰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什么。
楊揚反復說著公企鵝給母企鵝刁著石頭來壘窩的事情,滿眼望去,整整齊齊全是企鵝窩,企鵝爸爸和企鵝媽媽各司其責保護他們的孩子。偶爾有飛鳥過來偷企鵝蛋,無能為力的母企鵝會悲傷地望著飛鳥遠去的方向,久久不能釋懷。每天看著企鵝群,就忍不住感動,動物和人類一樣,有著最原始最美好的親情。
去南極之前,楊揚以為這個地方會很驚險,很刺激。結(jié)果恰恰相反,穿過西風帶之后,海面越來越平靜,身體也適應了。
因為放松,楊揚找到了久違的童年的感覺。有一天登上一座雪山之后,她建議大家沿山坡滑下去,因為雪層松軟,一坐下去人就陷落了,于是大家開始像企鵝一樣滿地打滾,一路滾下山去。這是完全不懂事、無所畏懼的孩子才會干的事,但是滑到山下,雖然每個人都頭暈目眩,卻格外開心。在過南極圈的時候,有一個特殊的儀式,全體人都來到甲板上,船長讓大家接受“海神波塞冬”的祝福,船員把冰塊澆到大家的衣褲里,大家都被凍得直打哆嗦,但是歡聲笑語一片。
楊揚興奮地一直在說:到了南極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回到童年這么容易。
當運動員的時候忙于訓練比賽,之后又忙于各種工作,無論是內(nèi)心還是身體,都處于一種混亂、浮躁甚至盲目的焦慮中。離開熟悉的環(huán)境,離開工作壓力,甚至離開現(xiàn)代化的通信工具,正好給了楊揚一個機會停下來休整,靜下心來面對自己。二十幾天的南極之旅不但不勞累,反而像是去充了電?;氐絿鴥?nèi),正好趕上冬奧會倒計時,每天錄節(jié)目到半夜,連續(xù)干了1個禮拜她都不覺得辛苦。
身上沒有了冬奧冠軍的光環(huán),沒有社交勞累和工作壓力,正是那種在平常的生活里越來越難得的心境讓她釋放自我,她說,釋放多少,得到多少。
王濱的修行之旅
從南極回來,王濱把煙戒了。這位新浪網(wǎng)副總裁、新浪無線總經(jīng)理,自駕無動力帆船環(huán)球航行的船長、歌手、詞作者從18歲開始抽煙,在去南極之前,一天至少兩包,而且從來沒有想過戒煙。他說因為南極太干凈了,沒有任何污染,有些地方甚至幾十萬年都沒有人踏上過,如果抽煙,是種褻瀆,所以就堅持不抽,回來以后的大半年,也就習慣了。這是南極之行的第一個意外之喜。
第二個意外之喜是寫了首《南極之南》。他把對南極的感悟、沖動,全部放在這首歌里,親自作詞演唱,并用同行者時尚集團總裁劉江的攝影制成了MV。歌詞中寫道:“當?shù)谝豢诤粑鼧O度敏感,我從天空的想象中醒來,穿越無風的西風帶,和約定的風雪擦肩,在原凈的冰點領悟,在生活的遠方沉淀。世界盡頭,珍藏著一個永遠的冬天。南極之南,能否把夢想凍上一萬年?!?/p>
除了商業(yè)身份,王濱在很多人的眼里,是個“縱橫四?!钡娜恕K菄鴥?nèi)帆船運動專業(yè)級選手,自駕無動力帆船穿越四大洋。他曾經(jīng)也打算自己自駕帆船進行南極探險,但是由于種種限制一直沒有實現(xiàn)。
對于王濱而言,航海是探險,每到一個地方靠岸體會不同的風土人情。南極則是修行,沒有危險和刺激,很多時候都是在發(fā)呆和思考。船上看到的景色只有天空、海面、冰雪和黑色石頭山,仿佛一個黑白的世界。氣候也奇怪,總是灰蒙蒙的。在大船上,每天的生活都很簡單,有時候簡單到就只呆呆地是看著冰山從身邊滑過。天氣好的時候,會有1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乘坐可以搭載10人的小皮艇登陸。去跟企鵝、海豹近距離接觸,去踩一踩南極大陸的雪,用手感觸一下冰的溫度。
王濱說:“就這樣枯燥地在冰上穿梭,沒有人煙,那種感覺很考驗人。地球上很多地方很多旅游都具有可替代性,但是南極是獨一無二的,你找不到任何可以替代它的東西。當呼吸都變得干凈的時候,思路也變得格外清晰?!?/p>
王濱是那種忙起來拼命,玩起來也放得下的人。從南極回來后的大半年,因為工作太忙,他哪里都沒有去。但是他說:“明年我又要出發(fā)了,跟兩個法國航海家一起自駕帆船走世界最南端的三個角,可能要走1年時間。在南極的油輪上我看見也有水手在自駕帆船航行,他們很令人佩服?!?/p>
胡恃琿的南極傳教
作為南極之旅的發(fā)起人,雖然事前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,對于南極可謂了然于胸,南極的美,還是超乎了太美行動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董事長胡恃琿的想象。
同行的人都說胡恃琿是個行走傳教士,他反復強調(diào),旅行的意義就是聚與趣,這也是他創(chuàng)建太美全球主題旅行“聚”樂部的目的所在,生命不歇,行走不止。他之所以組織很多各行各業(yè)的精英一起去南極,也是為了傳播這種行走的概念。
冰之修煉,在他看來有4層含義:第一,人與自然,他希望通過這次行動,讓人們感受到全球氣候變暖給環(huán)境造成的惡果。讓大家到最嚴峻的環(huán)境里,感受地球的痛苦。第二,人與社會,這場全球經(jīng)濟危機帶來的影響是深遠的,人們常常是用火的方式進行思考,需要的卻是用冰的方式。第三,人與人,在肆虐的金融風暴里很多人之間的關系都將受到考驗。第四,人與自我,在現(xiàn)實壓力下,情緒很可能出現(xiàn)問題。因此,去到南極,去那樣一個純凈得只有最簡單顏色的環(huán)境里,才能真正獲得一次傾聽內(nèi)心獨白、反省與回憶的機會。
漫長的旅程過去了,但是記憶里印像深刻的事情還很清晰。
看到第一塊浮冰的時候,大家都在歡呼,胡恃琿也一樣震撼。當時以為看到了最大的浮冰,接著,前面還有更大的浮冰,一個接一個,一個比一個大?;貋砑毾?,這仿佛就像生意場,你以為等來了一個最大的機會,但很有可能后面還會有一系列的好機會等著你,這時候,心態(tài)變得尤為重要。
回想起南極那些因為氣候變暖而破碎的冰,胡恃琿至今仍然有著強烈的心靈沖擊。南極對他個人的影響,會在回來后每天的生活細節(jié)中都體現(xiàn)出來。比如現(xiàn)在他喝茶從來不倒特別滿;以前洗臉洗澡是沖洗,現(xiàn)在都是關掉噴頭,打滿沐浴液再沖洗;洗衣服的時候,會少放一點洗衣粉。
胡恃琿的女兒3歲了。從南極回來,他就下定決心,在女兒上學之前還要帶她去一趟南極。一是讓她看看憨態(tài)可掬的企鵝。二是讓她看看這個完全不同于我們生活環(huán)境的世界,讓她知道世界的博大,是一種凈化,也是一種啟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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